五年后，我和许意又在校园里重逢了
看着他身边的女孩，我又想到，如果没有五年前的那场车祸……
1
年岁蹉跎，道阻且长。秦杪记得，她曾经偷偷爱恋过五年的少年，姓许名意。
许意是天中的神话，高中三年的不败纪录毫无悬念地让港大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可这个聪明绝伦的男孩却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百思不解的荒唐事。
拒绝港大，选择直升天大，瞬间引爆了全校的舆论高潮。
红颜面前英雄死，天才偏爱老鼠屎。众人一拍即合，许意绝对为情所折。可这情却不是唯唯诺诺的秦杪，流言蜚语的女主角，唤作袁黎，正是许意的青梅竹马。。
天大的思政课素来是几个专业并在一起上的，新来老师很严苛，看到秦杪走神，查了下名册：“秦杪，这道题你来解。”
瘦小的姑娘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低着头，不知所措地绞着衣角。隔了一个走廊，正在打盹的许意看着秦杪，算是了然。
老师摇摇头，看着册子换了一个名字。
“许意，你来。”
许意站起身子，微笑而笃定：“不会。”
于是秦杪和许意被罚下课去抱新教材。伏暑的天气热得让人晕眩，可秦杪只是一眼不眨地盯着前面快步而行的少年，他宽大的衬衣被风鼓鼓灌满，踩着满跑道的阳光仿若迎风飞起。
秦杪有些慌神，她还记得很多年前，许意还没有这么高，他们一起去天台躲猫猫，风鼓鼓地灌满许意的时候，她总会“扑哧”一下抱住许意，他便一瞬成了泄气的气球。
直到很多年以后秦杪才知道，泄了气的气球才会飞的更远更快，抓不到也看不着。
“秦杪？”许意停下了脚步。走神的秦杪仍皱着脸一路小跑，果不其然撞入了许意的怀抱。
“啊，对……对不起。”秦杪低着头后退一步，浸了汗的发丝乱七八糟地贴在额头上，她便瞬间慌了神。
许意盯着秦杪的额角，瞪大了眼。那是一道月牙般狰狞蜿蜒的疤痕，毫不留情地烙印在秦杪白皙的肌肤上，横亘着岁月和不能回眸的记忆，斜斜地插在两人之间。
午后的日光琉璃一般耀目生姿，却也残忍地拨开了许意的视线。秦杪终于盈了泪，推开许意跑了开去。
不见是想，相逢是疼。许意，你不知道，五年是多长的距离。
2
秦杪是个好孩子，尊老爱幼，热爱学习，直到她遇见了许意。
许意不是好孩子，秦杪从他第一次不写作业却对老师撒谎作业被打劫开始就知道。
秦杪不知道许意如何让老师信服，秦杪只知道妄图如法炮制的小孩都以请家长告终。
秦杪就是其中一个。
那时秦杪还是个瓷娃娃，白嫩水灵，毫无瑕疵。
老师一训，她便哭得梨花带雨，一双小手被牵在父母的大手里，三步一回头地出了校门。
校门里，许意靠着树望着秦杪，眼底盛满了落寞的神色。
秦杪记得，那天是家长会，许意的座位，无人。
而那天，秦杪虽然挨了训，作文却被当做范文朗读。
“童话里有拇指姑娘，莴苣姑娘，而我只想当坚强自立的草帽姑娘。白天打渔，晚上晒网，勤劳的草帽姑娘总有一天会遇见一个眼里落满星辰的王子。他英俊，智慧，勇敢，带着草帽姑娘冲破风浪，最终找到了美丽富饶的星星岛。”
草帽姑娘英俊，智慧，勇敢的王子唤作许意，不论怎样，他都应该无畏，坚强；因为草帽姑娘永远在他的身旁。
这是秦杪人生中第一篇励志寓言，也是秦杪人生中第一次满分的文章。
可是就算很久以后秦杪毁了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五年，许意似乎仍然没有记起那个在不知名的角落默默为他付出过的傻姑娘。
五年的时光太久太长，晃晃眼便好像掩埋干净了过往。
相别不怕，等待无碍，只是未料到他们彼此缺失的五年里，有另一个人填满了许意的生活。这个女孩，便是袁黎。
秦杪和袁黎的战争没有硝烟，有的只是秦杪一个人的举旗投降。
许意在大课时向袁黎递面包时她幸福的表情让秦杪明白，一直以来喜欢许意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于是故事在这里转了笔调，这只是一段令人心碎的暗恋神伤。
天大学生会办公室里，秦杪和袁黎正在伏案整理材料，许意走进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秦杪，能不能把表格递给我？”许意笑着敲了敲秦杪的桌子，温文尔雅，帅气大方。
“哦，好。”秦杪把运动会项目表推给许意，看着他一连在上面划了三个勾，秦杪有些不淡定地出声，“都是长跑，许同学会不会吃不消……”
“许意从前一直蝉联天中长跑冠军，秦杪你不知道？”袁黎转过身来，解释的时候和许意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微笑。
是的，秦杪不知道，两年间的不断复查让她医院度过，如果不是凭着多于旁人十倍的勤奋，她根本不可能顺利考上天大。
而今，因为病痛与许意错过的两年，让秦杪的心又抽痛了起来。
“秦杪，你还好吧？”许意微凉的手指碰了碰秦杪的额头，秦杪便受了惊似的向后缩去，叮铃哐啷带倒了桌椅。
你还好吧？
不，许意。秦杪一点都不好。
3
很多人都说秦杪神经质，胆小，冷漠，孤僻。
却没有人想到，五年前乃至更为久远的岁月里，秦杪也是个人见人爱，热闹讨喜的小姑娘。
岁月是把修容刀，命运之手却残忍地将秦杪修得面目全非。
五年前那场车祸案，至今仍是秦杪心头不能言喻的痛楚。只是没有人知道，始作俑者，不是肇事司机，而是秦杪。
五年前的中心马路，是秦杪故意碰的瓷。
年少的秦杪毕竟不懂得如何安全稳固的敲诈勒索，于是在白色宝马驶来的一瞬间，她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
警笛声中，秦杪最后看了眼红蓝闪烁的炫目灯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三年。三年足矣改变很多事情，比如父母早已搬了家，换了联系；比如三年间除了对许意的记忆，秦杪忘记了太多事情。
再睁开眼时，除了父母，所有人都忘记了这桩过气新闻的主人公，包括她亲爱的许意。
结果不算很坏的是，司机正巧微量酒驾，索赔生效。
只是所有的赔款都用作秦杪昂贵的医药费，剩下为数不多的五万块钱，被秦杪偷出来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秦杪敲开胡同深处老房门的时候，本就牵强扯起的笑容一瞬凝在了脸上。一盆凉水倾头泻下，秦杪霎时如置冰窟。
“许家没一个好东西，他们父子不知道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动不动就有上门要债的，别看我是个女的，谁也别想欺负到我头上来。”
秦杪知道，三年前许父一案需要太多的花费，许意四处筹钱，早已负债累累。
酷寒的冬日，秦杪在胡同口打着哆嗦，伤口撕裂一般的疼，她却只是柔声道：“您是许意的姨姨吧，我是他的同学，他不方便回来，让我帮忙把这五万块钱带给您，他说他很惦念您，让您保重。”
北方小城二月的街头，寒气四面八方地涌来，秦杪裹着湿透的大衣哭地哆嗦。
时光就是这般不可捉摸，如果她不晚这三年，是不是就可以看到许意平安幸福的生活在这胡同深处，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的少年。
“许意，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草帽姑娘，勤劳努力，勇敢坚强，总有一天她会和她的王子乘风破浪，到达美丽富饶的星星岛。”
“小杪，可如果王子胆小，怯懦，也不坚强呢？”
“他还有草帽姑娘。”
而后的一切，或是道听途说，或是胡思乱想，许意再未出现在秦杪的生活里。
只是秦杪忘不了，在那个夏意沉沉的夜晚，许意目光温柔而笃定，漫天璀璨的星子都仿若坠入他的眼眸中。
他说：“秦杪，等到爸爸无罪释放的那天，来我家一起吃星辰汤面。”
秦杪侧头：“星辰汤面？”
许意眨眼笑：“许家秘制，你是第一个客人。”
可时光横亘，她与他终究食了言。
4
天大一年一次的运动会是属于全校的狂欢日，也是天大的一大特色——矿泉水表白节。
狂欢就会放肆，放肆就会匪夷所思，于是秦杪看着足球场上拿矿泉水瓶摆出的巨型“ILOVEYOU”，表示自己果然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下面是男子组一千五百米决赛，请参赛人员到场检录。”
秦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抱着的一箱矿泉水便被女生们蜂拥抢光，许意随意地站在起跑线上，好似闪闪发着光，瞬间撞入了秦杪的视线。
秦杪没骨气地攥紧了最后一瓶矿泉水，蹭到了场地边。袁黎也蹭了过来，纤细的手指宝贝似得捏着一瓶写了许意名字的矿泉水，神色很是兴奋。
于是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秦杪的心跳快了一倍不止。许意的身影冲破红线的瞬间，秦杪如释重负地低呼出声。
休息席的空桌子上早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矿泉水瓶，放着许意名牌的桌子尤满。
许意和袁黎聊着天走来，抬头微笑拾碎了缕缕阳光。
秦杪看着许意握着袁黎的矿泉水，保持着开口呼喊的痴傻模样，翻江倒海的苦涩瞬间将她这条妄图跃过龙门的小鱼拍死在了沙滩上。
秋阳有些奇怪的变得刺目，秦杪揉揉眼睛，终于大步走了开去。
“秦杪？”许意在身后叫道。
人群蓦然多了起来，秦杪乱了步伐，左推右搡，终于丢下矿泉水落荒而逃。
只是她不知道，身后的少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捡起被了卖相惨痛的矿泉水，仰头喝光。
秦杪，你不是自称勤劳坚强的草帽姑娘么？怎么就这么忘了我们约好的星星岛。
许意盯着瓶盖上歪歪扭扭的“杪”字，突然弯起了微笑。
这么多年她还是一点没变。
……
运动会之后许意莫名其妙地对秦杪转了态度，每次来学生会都会带两份早餐。
秦杪捧着许意给的早餐，顶着袁黎明显冷了几分的眼神，心里打鼓。
“许……许同学。”秦杪习惯性地垂头磕巴，“谢谢你。”
许意不可置否，随意一瞥看到了秦杪的高数作业：“不介意的话，这些错题都可以问我。”
袁黎的目光又深了几分，如临大敌地掐紧了桌角。
果不其然，深秋的黄昏，袁黎拉着秦杪躲到了宿舍楼下的花坛旁。
夕阳把漫天的云丝搅出了曼妙可人的渐变色，几颗稀疏的星子在云霞后探头探脑，跃跃欲试地闪着星星荧光。
秦杪正望着天色愣神，未曾想到袁黎的巴掌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许意和我相识五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我陪伴着他度过难关，他们一家的生活是我给的，你不要想着介入我们之间。”
秦杪抚着脸，有些嗤笑袁黎小孩子的伎俩：“可许意不是你的附属品。”
“你！”袁黎恼羞成怒，伸出手眼见一巴掌又要落下。
秦杪目光错落在袁黎身后，声音有些悲切：“许意？”
袁黎震惊地回身，除了葱郁浓密的灌木，空无一人。
“耍这种伎俩。”袁黎笑了起来，眼底带着肆意地嘲弄，“就算许意在，他也不会向着你的。”
又一巴掌落在了秦杪的左脸上。望着昂着头离去的袁黎，秦杪第一次抱下膝肆意地哭泣起来。
她不会看错，方才树丛后的人影就是许意。
可他终究只是不言不语的任袁黎挥霍完愤怒，没有向着她一分一毫。